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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斗寨漫游
导读：岳家镇地处平昌县南，历史悠久，人杰地灵，历史文化和人文景观交相辉映。其中，双竹堂和金斗寨堪称“岳家双璧”，双竹堂已在之前文章中有所介绍，对于金斗寨，真可谓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。但对岳家人而言，金斗寨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山寨，正如刘禹锡《陋室铭》有云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……”。
窃以为，金斗寨所以远近闻名，或者说似仙非仙的原因至少有四：其一，寨上名人余堃父子几代，或敏于好学、进士及第，或官居高位、清政为民，或捐资办学、惠及后人，其声名功劳自然闻名遐迩；其二，余氏家族凭借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显赫的社会地位，历经百余年打造的翰林院、“五门一关”及宏大坚固的石质寨墙、数座“神道碑”及“白庙子”、余氏庄园（今岳家粮站所在地）、余家坟地以及成时更早的岳家禹王宫、文昌宫、双竹堂等等众多“名胜古迹”的装点烘托；其三，川陕苏维埃时期，红四方面军一部曾经驻防金斗寨，凭借进可攻、退可守的坚固寨墙和优越的地利条件，与烟灯山以西、天津坝以南的国民党反动军队进行过长达近三年的武装斗争，金斗寨为推翻旧中国建立新中国做出过自己的贡献；其四，新中国成立后，在共产党的领导下，将余堃一手创办的“金斗寨高小”升格为平昌金山中学，为培养更多更高素质的建设人才做出了更大的贡献……
笔者对于金斗寨的漫游，缘于几次酒席。而今天，不论是金斗寨，还是岳家镇，在新时代新征程上，以史为鉴，焕发出勃勃生机，或可用2022年3月打油诗中所说：
一 二十二年前的一个大热天上午，我第一次登上了金斗寨，金斗寨位于岳家镇（当时为岳家乡）东面，也是岳家最高点，与观音庵遥遥相对，观音庵下即是双竹堂遗址。 吃过早饭，我就跟着爷爷婆婆等一群人，从老家河源渡出发，经大夫梁、下铺垭、穿板桥、涉水磨河，沿赵家坪石阶而上。由于天气炎热，唇焦口燥，年龄又小，上坡路走得有些费力，心头不禁打起了退堂鼓，同行的大爷爷好似看穿了我们一群小朋友的心思，打趣道：
“娃娃们，金斗寨上凉快的很哦，有帅大一棵树，够你们七八个人才能抱住，树下有口圆井，井水终年不断，清凉可口，山顶风景视线更好，四道八处都能看见，这段时间莲子也出来了，好吃得很……” 说的我们顿时有了动力，三五好友，相互打气，你追我赶，硬是忘记了先前的疲乏，一股脑儿的向山顶冲去，也不顾沿途的蝉鸣犬吠，轶闻趣事，只想早早的抱着大树，喝到甘泉，摘上莲子。
约半个多小时功夫，我们终于到达山顶，只见一棵大树，水桶粗的枝丫，茂密的树冠，比河源渡小学那两棵泡桐树大，也比岳家老街边那棵大柏树大，算是我童年记忆中第一粗大的树吧！大人们去看金斗寨学校去了，回念着当年的繁华。我们几个小朋友围着树看了半天，人手不够抱不完，井水也深喝不着，未免有些遗憾。但有操场，十分宽阔，足够我们尽情撒欢，跑累了，坐在崖边一群古树下，望着远方，堂姐顺手一指，说道：“那边就是平昌。”
平昌，原来在那么远的地方，要翻过多少山才能到呢？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平昌看一看呢？我的脑瓜里想着。 “该走了，转过前面的弯儿就到了！”大爷爷招呼我们又出发。 果然，刚一转过，一大片荷塘群出现了，层层梯田，亭亭荷杆，荷叶半是枯黄，莲蓬密密麻麻，如漏斗、似蜂巢，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荷田、这么多莲蓬。连忙随手摘几朵，快速剥开莲心放到嘴里，望着藏在荷叶下晚开的荷花，顿觉清香甘甜，十分欢喜，全然忘记那天中午和晚上吃的十大碗了。
二 有树有莲的金斗寨上，更离不开那些有故事的石头,记得在上金斗寨的途中，见多识广的大爷爷曾在一陡峭石阶处，专门停留下来，攀树而上，仔细品读石壁上的文字，由于当时识字不多，不明所以，只是对大爷爷讲的另一个故事记忆犹新！
话说金斗寨上，有一天，一位蓝衣大汉，手提竹篮，走到金斗寨上南天门时，不知为何，心一横，把路给拦了，过往行人皆面有怒色，十分作难。后来不知何人得知此事，遂顺口吟了一联：一男人，身穿蓝、手提篮，坐在南天门前把路拦，你看行人做难不做难。一连七个同音字，难度确实不小，至今仍无人对出下联，竟成绝对。想来他坐的南天门也应该有一块石头吧！ 2018年正月，时隔十数年，我又到金斗寨去吃酒席，提前做了点功课，知道金斗寨有建于1864年的石刻，这次专门去寻找那些藏在路边的石头。迎着鸟鸣，穿过密林，不一会儿，就看见石阶路边有一石头，十分突兀，不偏不倚，满是苔藓。左右一望，见一石壁，上有字，榜书“石鼓”，“石”字破损，尺余见方，遒劲有力；正文小楷，纤秀疏朗，赏心悦目，全文如下：
循狮子关而上，为朝天门，路稍转，石崖当其隅，嵚崎頗侧，逦迆及墙，上下可攀附，削之则壁立万仞矣。癸亥秋鸠工，从事洞开数重，鑽（同钻）及裹如有物，坚不受，錾石人三面攻之，膚（同肤）始解，如玉在璞，蜕而出焉。周围圆纹一线，径三尺，高四尺有奇，首末微剡，腹膨膨，天然石鼓也，异哉！深山穷石中尚有能自成立如斯，石者乎，古太学所升，何以加焉？又藏之千数百年之久，伏之崇岗绝巘之下，其不轻于一出，一出即千古也，后之居是乡者，观此宜奋然兴矣！ 金山居士题 大清同治三年甲子 暮春刻石 读完序文，赶紧将那石上的枯枝残叶拂去，果然露出真容，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造化，真如序中所说“不轻于一出，一出即千古”。当时的我因工作还未落实，爷爷身体也不是很好，心情未免有些郁结，但观此石鼓序，奋然兴矣，不由得一时心动，打油一首，算是唱合金山居士吧。诗曰： 河源渡上于家湾，惠民路通老屋前。 太平天官龙凤舞，金斗观音马鞍山。 鼓擂三声壮国威，诗行万里宜奋然。 从来好事皆多磨，待到春风方成圆！
三 石鼓看完，循石阶直上，一錾一凿的痕迹早已被南来北往的脚步磨平，真如廖伦手书所说的：“群山开路让人行”。穿过竹林，一座破败的庭院出现在了眼前，门前近二十级丈余石阶后，又是一方天井院落，依山就势，层层抬高，正中及左右都有十多级阶梯。院中石板已被灌木戳破，各种杂草疯狂生长，遗落在杂草中的柱础，雕工娴熟，图案犹在，厢房左侧，一株斗碗粗的桂花树，正吐露出微黄的花蕊，伴有结香花开正繁，散发出阵阵清香。我独自一人，久久地伫立在这空旷、颓落的院落中，想像着当年的雕梁画栋，当时的谈笑风生，当初的人去楼空…… 回到家中，再次查阅资料，方知金山居士乃余焕文，字伟斋，金斗寨人，祖籍湖北武昌府大冶县余胜庄，咸丰十年(1860)进士。白天所见院落，是焕文第五子于余堃，在光绪十六年(1890)入翰林院庶吉士后，所扩建的翰林院。
翰林院位于金斗寨制高点锣锅顶下，占地十余亩。门前一对石狮威武侍立左右，口中的石珠运转自如。大门内是一长廊，设有门房，专人引见来客、禀报主人。长廊右侧为两丈高的砖墙，墙中间耸立中门；左侧是丈余高的花窗砖墙，前面为护院及佣人居所。迈进中门是一院坝。院坝右侧葡萄架搭成绿色走廊，夏日，人行其中，串串葡萄摩肩擦脑。繁茂的爬山虎绕满墙壁，台阶上盆景高低错落。院坝正前方为堂屋，亦是供奉祖宗牌位的神龛。佛灯彻夜通明，每天早、中、晚三进香，烟雾缭绕。堂屋两侧为主人居室，天楼地楼均为木格玻璃窗，室内古玩字画琳琅满目。院坝左侧为立于荷花池中的吊脚楼客厅，荷花盛开时节，清香扑鼻，沁人心脾。台阶向西为一道圆门，经走廊进入客室、餐厅。客室、餐厅壁内安设供暖铁管，冬天炉子生火，室内既暖和又卫生。过圆门往南是花园。花园里四季均有鲜花开放，经心灵手巧的花工修剪，花丛与景观树，或宝塔形或扇形或波浪起伏形，各有造型，变化多端。花园内，曲径通幽，蜂飞蝶舞，让人流连忘返……
看完介绍后，我突然自言自语道：怪不得金斗寨上有这么多荷花，该不会是受余翰林的影响吧。 或许可以这样说，翰林院是余堃的“桃花源”，而金斗寨上余堃亲手创建的另一处院落——金斗寨高小，则是他的“理想国”。
四 金山居士余焕文有一兄余洁，兄弟俩各五子，堃排行第九，字子厚，幼年性温，敏而好学。
光绪乙酉(1885)举人，光绪庚寅(1890)二甲第十七名进士，选翰林院庶吉士；光绪十八年(1892)授散馆、十九年(1893)授翰林院编修，在入翰林院后，乡人亲切呼之为九翰林。光绪二十三年(1897)以翰林院编修充云南乡试副考官，提调史馆修辑奏议，书成进御，赏赐花翎，封资政大夫；光绪三十三年(1907)，由编修改道员用，代理陕西提学使兼布政使，节约公帑数万金，全部用于教育，办法政学堂、长安模范师范二等学堂(陕西师大附中前身)，广纳生员，一时士风蔚然。
宣统二年(1910)十二月二十九日正式授陕西提学使兼布政使(掌全省教育、民政及财政，官秩从二品)，清正廉洁，严绝贿赂，休养民生，吏服民怀，次年九月一日去任。 宣统辛亥年(1911)秋，陕西新军起义，陕人群推余堃为都督，余辞不受命，头戴黄冠，身穿道袍，隐居汉中留侯祠，绝意尘事。
民国二年(1913)，陕西军政府派保镖护送，余堃微服归里，结庐金斗寨翰林院，在书房门额书“止止”二字，昭示辞官心迹。前一个“止”字，意思是做官到此为止，语出《庄子·养生主》“官知止而神欲行”；后一个“止”字，意为栖息，出自《后汉书·张俭传》“望门投止”典故，意为安居金斗寨，再不出仕。
余堃在老家岳家寺场深居简出，后遴选国会议员，京、省函电交促，及袁世凯屡召，邀任教育总长，固辞，均不就。或劝讲学，便引用庄子的话说:“为善无近名也!”
或因家学渊源、父亲教诲，民国三年(1914)，按“修校木材取于庙产不累民、办学经费出诸神会不外索”的原则，解囊兴办金斗寨高等小学、金斗寨女子高小，吸引周边众多学子前来求教，不由得想象那时的跑马转角、书声琅琅、秉烛夜谈。据相关文献记载，最多时达900多人，培养了大批的优秀人才。被毛泽东称为“我党我军政治工作第一人”、无产阶级革命家刘伯坚烈士（号铁侠），幼年就读该校，受余堃亲炙，是其中得意弟子之一。 民国八年(1919)，巴中县川军纵队长郑启和，慕余名望，派人送大洋（银元)二千元到家，堃固不接受。经众亲友劝告，又迫于郑的权势勉强受礼。堃将钱用来购买20多石谷子的田产，送给岳家乡“育才会”，帮助贫困学生购买书籍和到京、省考试的路费等。余堃还捐谷子给岳家乡“十善会”，帮助解决贫苦人民生活上的实际困难，如买棺材、买医药、缝衣服等。
余堃学问上师法宋儒，为人严厉不苟。工书法，取法晋唐，兼善各体，融钟繇、羲之、真卿诸体于一身，自成一家，富于变化。有《李英多墓表》等文及书法作品传世（平昌县龙岗寺海螺沟有其题联）。 余堃还喜欢栽花、种竹、植树，教育家人劳作稻禾、菜园，并派人到南充学习栽桑、养蚕等技术传给四乡民众……
余堃居金斗寨翰林院十余年，以书史自娱，练团与学，救荒济贫，恒竭力以赴，闲雅佣作，莳花种竹，树理稻蔬。造诣者多不识，谬呼传事。入门见之，乃相惊笑。其性情、行为颇有“魏晋遗风”。
五 去岁腊月下旬，先回河源渡祭祖，再折回岳家镇送别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辈。
午后沿岳河石桥至白甲滩，远远地望了望位于老粮站的余氏府邸中门（现为市级文保单位），依然残墙断瓦，好在修整后的岳河两岸干净坚实，再也不怕洪水倒灌了。穿过小巷，来到双竹堂牌坊广场，石狮斑驳，梵音如缕。顺着水泥公路盘旋到长梁聚居点，举目一望，房屋田舍，鳞次栉比，鸡犬相闻，风烟袅袅。河源渡在右，金斗寨在左，岳河穿场而过，如玉带环绕。 不得不佩服古人取名的形象，蕴藏的智慧。只见金斗如屏，又似倒扣之斗，神道碑和马头梁形如长柄。寨顶那棵近三百年的大香樟树，还是枝繁叶茂，听说以前还被当做航标，学校早已迁建白衣镇，更名为金山中学，原址金斗寨只留数间教室。几年前，政府欲恢复双竹堂，并将金斗寨联合打造成中国第五佛教名山——金刚山道场，一时间热火朝天，机鸣阵阵，但到现在又悄然无果，只剩下柏柳香樟，圈井瓦房，任风雨变换，岁月沧桑…… 传说中山里有只大金斗，应是人们寄托的美好祝愿吧！幸好，金斗寨也用自身的博大胸襟、从容气度充分演绎并成为了一鼎文化熔炉、一座文明大山。正如金山居士所说：“此地有崇山峻岭，茂林修竹；所居在廉泉让水，文川武乡”。 那天没有太阳，天也阴沉沉的。突然，金斗寨下礼炮炸响，烟花飞溅，震天动地，在山谷溪涧中久久回响，这是短暂的绚烂，也是送别的礼炮，更是新生的鼓点……
人世代谢成古今，江山胜迹复登临！ 那一刻，豁然开朗，奋然兴矣！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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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4-2 13:18:19
